??第三十五章骨上窗（十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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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五章骨上窗（十一）
通道通向何處，大抵是兇手居住之地。
胡采頤嘗試將巨石移開，結果發現這塊石頭架在兩座房子，而兩座房子地脈相連。
真是一個聰明的嫌疑人！
如他們將石頭搬開，極有可能引起兩家人的不滿。
可難道就讓嫌疑人這樣跑了？
天日灼灼，街上蟲蟻橫行，百姓多持火把將其滅殺。
胡采頤看見腳下爬行的黑蟻，心頭瞬間有了主意。
“雷大哥，你去弄一些蜂蜜來，再弄些稻草和黃泥來。”
雷二楞不知她想要幹什麽，但這丫頭鬼主意多，沒準是發現了什麽。
蜂蜜和稻草很快就被雷二楞尋來。
胡采頤先是將蜂蜜繞在幾根稻草上，再將稻草丟進石頭縫中。
蜂蜜珍貴，剩下的蜂蜜她就放置在地上，利用蜂蜜的香味引黑蟻前來。
等到黑蟻群們聚集起來，胡采頤將蜜罐封好交給雷二楞。
“你要稻草做什麽？”
雷二楞十分不解。
胡采頤狡黠一笑，故作神秘說著：“等著看好了。”
等到黑蟻聚集得差不多的時候，胡采頤用黃泥封口，在上面燒起一堆稻草。
烈火的溫度讓地下的黑蟻開始胡亂奔跑，而它們唯一的出路就是空氣聚集的地方，那個地方就是通道的出口。
“雷大哥，去看看附近誰家鬧了蟻災。”
胡采頤拍了拍手，剩下的就交給時間！
雷二楞不由得對胡采頤豎起了大拇指。
不多時，傳來了一陣叫罵聲：“哎呦，這怎麽那麽多黑蟻？快快快，快將他們滅了！”
這個聲音不像是方才的跛腳。
胡采頤循聲而去，只見聲音的來處是一個年近不惑的女子，女子身材肥碩，正拿著一把大蒲扇扇風，她正手足無措指揮著手底下的人。
“真是一群飯桶！”
“我怎麽養了你們這群沒用的人！快快快，它都快爬到我身上了！”
“張木頭呢，今日不是他值守嗎？”
“老板娘，這真的不怪我們啊！”
……
胡采頤巡視一圈，不免有些失望，這裏面竟然沒有跛腳的人。
“管張木頭做什麽，趕緊將黑蟻消滅掉！這玩意看著都瘆人！”
張木頭？
難道會是他嗎？
“天殺的玩意，做棺材都做不好，還要我們鐘家養著他！”
鐘家？
她若是沒記錯，新興縣富人中姓鐘的不過一二家，難不成這家就是鐘奇那負心漢的家？
好呀，原來是做棺材生意，不知他自己的棺材準備了沒有？
“火折子呢！”
“夫人，這些黑蟻不怕烈火，滾一滾就過了。”
“哼，這些討厭的東西，跟鐘奇一樣，想要跟老娘爭家產，老娘給他們點顏色瞧瞧！”
“你們兩個將這些黑蟻抓起來，放到咱們大少爺的房內。”
胡采頤聽得耳朵都舒爽了，這胖夫人甚合她意！
是該好好整治鐘奇那個負心漢了！
胡采頤從天而降，火折子一掃，將胖夫人周身的黑蟻逼退三尺。
“夫人，您可還好？”
胖夫人看著胡采頤那一張小臉，誇讚道：“哎呦，姑娘可曾婚配？我家小子尚未娶妻，要不然你看看？”
胡采頤聽後清了清嗓子，正色道：“我是個捕頭，是來查案的，夫人還是不要為難我。”
胖夫人看胡采頤真是越看越喜歡，天上掉下來個兒媳婦，真是一樁美事！
胖夫人殷勤握住了胡采頤的手，和藹說道：“不為難不為難，只要你想嫁，告訴本夫人，你想嫁嗎？”
有了這樣英姿颯爽的兒媳婦，區區黑蟻算什麽，大房這些年的欺壓，她可不就有反擊的機會了。
“夫人……”胡采頤附耳說了幾句話，胖夫人立馬站直了身子，半分不敢開玩笑。
“現在告訴我，你們這裏是不是有一個跛腳的人？”
胖夫人道：“是有，不過今日沒看見他，前些日子還跟我請了好些天假，說是家中出事了，若不是看他手藝尚可，本夫人早就讓他卷鋪蓋走人了。”
胖夫人語氣忿忿，試探性看了胡采頤一眼，想不到年紀輕輕的姑娘竟然是生妻。
俗話說，生妻不可娶，娶之有大難。
為了闔家安康，還是將這生妻打發走了。
胡采頤聽後，微微沈思。
做棺材的確更加容易拿到鉚釘，只是……
胡采頤想起來拐杖上的圖案，那樣精細的雕工，怎麽可能只是一個木工？
“他現在在哪裏？”
原來是來找張木頭的。
胖夫人的二話不說將張木頭的住址說了出來。
“他這人看起來邋裏邋遢，年近三十還沒有姑娘看上他，如今啊，就住在山腳下一處小村莊裏，聽說村子裏的人對他頗為讚賞，手工活做得好。”
老樣子，一切的證據都指向了張木頭就是陳玉忠。
只是陳玉忠為何要殺害綠兮？
回想起之前柔姑說的話，若那八戒面具的人真是陳玉忠，一個小小木匠的他肯花一千兩為綠兮贖身，想來是愛慘了綠兮，如此深愛一個女子怎麽可能會傷害她呢？
胡采頤想不明白。
“我們這店小，您要不要先出去……”
胡采頤聽明白了，胖夫人對生妻有所忌諱，也是，民間傳聞也有一定的歪理。
“告訴我他住在哪裏，我便離開。”胡采頤道。
胖夫人道：“我們這是不能……”
胖夫人擡頭看了胡采頤一眼，如若她不說，只怕這姑娘是不肯就此離開了。
“但您是捕頭，我說，就在……”
胡采頤聽後瞳孔一縮，早知道多多註意老庵山山腳下的村莊了。
“多謝。”
她踏著風離開後，胖夫人適才松了一口氣。
“你們快來扶我一下，這一天天的都叫什麽事啊！哎呦！”
人可算是走了，胖夫人雙手合十，對著上天念叨：“保佑我兒別娶到生妻，保佑保佑！”
雷二楞還在巷子口，胡采頤將張木頭的住址告訴了雷二楞。
“雷大哥，你趕快回去通知馮大人，我先去看看情況。”
還沒等了雷二楞說什麽，胡采頤整個人都沒了人影。
“真是沖動，我還是先回去告訴馮大人，請他定奪。”
斜陽半椅房檐，馮禦年手中把玩一個唐三彩瓷器，瓷器被做成了核桃的模樣，上面的色彩猶為鮮明，仿佛剛剛出爐。
修指細細摩挲著手中的瓷器，時不時瓷器發出詭異的碰撞聲，待到杯中被人添置新茶，馮禦年才啟口：“滾。”
關靈妹嚇了一跳，達官貴人最愛的就是不生事的女子，她自認為家族落魄，但還算是接受過貴女教育，還是能入眼一二。
這馮禦年眸中的不耐煩不像是裝出來。
“大人，天氣炎熱，雨前龍井最能止津解渴。”
關靈妹故意將一片茶葉留在杯中，茶湯濃郁，沁人心扉。
馮禦年反手扼住了關靈妹的細脖，衣裙內春光乍洩他也不置眼看一下。
關靈妹使勁拍打馮禦年的手，那一雙手好像隨時能夠要了她的小命，氣息完全提不上來。
“下次再來獻殷勤，本官將你賣到青樓！”
一股寒意遍布關靈妹全身，惡魔！
馮禦年一定是個惡魔！
他嫌棄地將關靈妹甩出去，她的後腰正撞身後的梁柱，斷了後背兩根肋骨，撞擊的疼痛讓關靈妹失去了意識。
這一幕正好被隆冬看見了，他不明白大人為何要對一個弱女子下死手？
“大，大人……”
“此女欲圖引誘本官，今後在縣衙裏，本官不想看見她。”馮禦年沈聲道。
他的語氣像是藏在平靜海面下的波濤洶湧，讓人不寒而栗，恍似被他吞噬了一般。
隆冬不相信自己的心上人會做出這樣的事，也不相信馮大人會欺騙他，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。
“大人，這其中一定有什麽……”
“她醒來後，你可自行問她。”
馮禦年心中記掛胡采頤的安危，剛剛走出縣衙，碰上了回來的雷二楞。
“大人，胡……在老庵山山下的村莊……”雷二楞還沒來得及換氣，模糊不清表達出來。
馮禦年眼神一凜，自行去馬廄牽了匹馬出來。
恰好這時魚小骨前來要債，得知馮禦年不在縣衙裏，悻悻離開。
他尋思著，馮禦年該不會是知道他要來這裏，故意避而不見吧？
沒過一會兒，魚小骨折了回來，坐在獅子頭托座下，瀟灑說道：“沒事，我就在這裏等著他。”
霞光暈染天際，時有鷗鷺徘徊在蘆葦蕩中，翩翩起舞。
夕陽下的老庵山，看上去蒼老了不少，滿目的青翠在此時仿佛失去了生機，路邊的含羞草眼見著黑夜即將到來，合上了自己的葉子，恐無人觀賞她的美麗。
胡采頤率先到達了村子裏，不多時，她聽見了兵器撞擊的聲音，下意識躲了起來。
是那個高個郎！
高個郎因個子太高，她總是有些印象。
餘暉將高個郎的身影拉短，他在一處木屋前停頓了一下，木門使用竹子編制而成，門檐僅僅鋪上一層稻草，稀落得很。
院中豢養一只雞，雞正啄食地上的青蟲，母雞右側是一處菜園子，想來青蟲是從菜園子裏爬出來。
母雞左側種植了一棵枇杷樹，果實剛出，青澀的很，距離落果大致還有兩三個月。
枇杷樹下有一楸坪，楸坪上並未布置圍棋，而是有兩塊珠片，約莫指甲蓋大小，透如紗窗。
母雞的身後便是一處木屋，木屋前有灑掃的痕跡，看得出來木屋的主人特意打掃過一遍。
“師兄，我來了。”
伴隨著高個郎一聲而出，胡采頤確定了張木頭就是陳玉忠。
“你來了，又不該來這裏。”木屋裏傳來一聲低響，每一個字都像是被烈火灼傷了一樣冒出來撕裂。
“蔡大人說，山下可能會有收獲，俺知道，骨窗是你的手筆。”
胡采頤氣得後切牙磨了起來，這個蔡大人還真是神通廣大，明明知道陳玉忠在這裏，他肯定知道陳玉忠是兇手，卻沒有告訴馮大人，著實太可惡了！
仔細一想，好像蔡闕並沒有義務告訴馮禦年這些，畢竟連她也是猜測。
那麽這個蔡闕到底是敵是友？
“所以你來了，來看我笑話了？你和那些庸俗的人一樣，想著拿我把柄去舉發我，哼！”
木屋裏的陳玉忠不知在思考什麽，他看向了自己的跛腳，陷入了沈思之中。
“俺從未想過看師兄的笑話，從小，周圍的人都告訴俺，師兄的天賦萬中無一，是我如何也比不上。”高個郎推開竹門，聲音淒怨。
“你沒想過，可你帶了一個尾巴來！”
胡采頤眼見著自己的行蹤瞞不住了，自行跳了出來：“我才不是尾巴，我是憑真本事找到你的！”
陳玉忠是怎麽發現她在這裏？明明她的輕功和高手較量都不遜色。
“既然來了，不妨做個見證，看看我與這個傻大個，誰的雕刻更勝一籌！”
“我是來……”
“有勞捕頭大人了。”
胡采頤一時語塞，她怎麽就成了裁判呢，明明她是來抓陳玉忠的。
可是，他叫她捕頭哎，被人認可的感覺一時間讓胡采頤有些飄忽，腦子一熱，應了下來：“好。”
語罷，她一拍自己的腦門，大意了，真是太大意了！
此時，陳玉忠拄著拐杖走了出來，真實樣貌的陳玉忠長相並不出眾，身材矮小，皮膚黝黑，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像是轉動的陀螺釘一般。
陳玉忠拿出自己的布包，布包一展開，工具上達百種。
陳玉忠雖然腿受了傷，但是那一雙手卻無大礙，肉繭遍布他的整個手掌，指甲蓋處掉落的皮也比一般人要厚上一倍。
“咱們就比，誰先把這珠片雕刻得極為細致。”
“好。”
二人拿出了自己的工具。
珠片僅有指甲蓋般大小，如此薄度雕刻，極易讓珠片碎裂。
陳玉忠一邊拿起自己的刻刀打磨，一邊自顧自說著：“曾經我以為自己是萬中無一的天才，直到來到了新興縣，我遇見了游歷的核舟人，他的雕刻手法可謂天下一絕，無論我怎麽努力，都沒法觸及他半分，他說我心境太弱，雕刻不出什麽好作品，我不信，可是後來我不得不信。”
陳玉忠將珠片放入盆中雕刻，一筆一劃看似都十分認真。
反觀瞿載這邊，從拿上刻刀開始，他便專心致志刻畫。
“核舟人能夠在核殼上刻畫，我就一定能超越他，我要刻畫出他沒有刻畫過的東西，那家夥涉獵太廣，我沒法超越他，後來，我看中一副絕佳的骨相，可惜了，這樣的傳世作品沒有人欣賞。”
聽著陳玉忠的話，胡采頤怒火中燒，殺害一個無辜的姑娘只是為了滿足他那沒用的虛榮心！
“混蛋！你……”胡采頤忽然想到了一個報覆的辦法。
在瞿載師兄弟眼中，陳玉忠是天賦異稟，核舟人僅僅是在核殼上露了一手，就把陳玉忠逼成了一個變態殺人兇手，若是他輸給了不如他的師弟，他所有的堅持都將瓦解。
“不知聖物的俗人！”陳玉忠對著胡采頤罵道，仿佛經過他手的東西才應該是傳世之作。
珠片雕刻過半時，二人所雕刻的東西已經初見模樣。
“珠片太小，只雕刻女子像。”
胡采頤第一次從兇手這裏知道了死者的樣貌，綠兮容貌昳麗，眉宇間光彩照人，是個難得的佳人。
月明星稀，外頭傳來馬蹄聲。
陳玉忠將自己的作品放置在天元的位置，起身點燃了掛在枇杷樹上的燈籠。
這一場瞿載的作品也完成了。
“師父說我資質拙劣，比不上師兄。”
陳玉忠舉起燈籠一看，悲從心中來，燈籠往後一拋，整個人癲狂不已。
陳玉忠指了指瞿載，又指了指胡采頤，眉心緊鎖，後退擺頭，狂怒出聲：“誆我，你們都在誆我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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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道通向何處，大抵是兇手居住之地。
胡采頤嘗試將巨石移開，結果發現這塊石頭架在兩座房子，而兩座房子地脈相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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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他們將石頭搬開，極有可能引起兩家人的不滿。
可難道就讓嫌疑人這樣跑了？
天日灼灼，街上蟲蟻橫行，百姓多持火把將其滅殺。
胡采頤看見腳下爬行的黑蟻，心頭瞬間有了主意。
“雷大哥，你去弄一些蜂蜜來，再弄些稻草和黃泥來。”
雷二楞不知她想要幹什麽，但這丫頭鬼主意多，沒準是發現了什麽。
蜂蜜和稻草很快就被雷二楞尋來。
胡采頤先是將蜂蜜繞在幾根稻草上，再將稻草丟進石頭縫中。
蜂蜜珍貴，剩下的蜂蜜她就放置在地上，利用蜂蜜的香味引黑蟻前來。
等到黑蟻群們聚集起來，胡采頤將蜜罐封好交給雷二楞。
“你要稻草做什麽？”
雷二楞十分不解。
胡采頤狡黠一笑，故作神秘說著：“等著看好了。”
等到黑蟻聚集得差不多的時候，胡采頤用黃泥封口，在上面燒起一堆稻草。
烈火的溫度讓地下的黑蟻開始胡亂奔跑，而它們唯一的出路就是空氣聚集的地方，那個地方就是通道的出口。
“雷大哥，去看看附近誰家鬧了蟻災。”
胡采頤拍了拍手，剩下的就交給時間！
雷二楞不由得對胡采頤豎起了大拇指。
不多時，傳來了一陣叫罵聲：“哎呦，這怎麽那麽多黑蟻？快快快，快將他們滅了！”
這個聲音不像是方才的跛腳。
胡采頤循聲而去，只見聲音的來處是一個年近不惑的女子，女子身材肥碩，正拿著一把大蒲扇扇風，她正手足無措指揮著手底下的人。
“真是一群飯桶！”
“我怎麽養了你們這群沒用的人！快快快，它都快爬到我身上了！”
“張木頭呢，今日不是他值守嗎？”
“老板娘，這真的不怪我們啊！”
……
胡采頤巡視一圈，不免有些失望，這裏面竟然沒有跛腳的人。
“管張木頭做什麽，趕緊將黑蟻消滅掉！這玩意看著都瘆人！”
張木頭？
難道會是他嗎？
“天殺的玩意，做棺材都做不好，還要我們鐘家養著他！”
鐘家？
她若是沒記錯，新興縣富人中姓鐘的不過一二家，難不成這家就是鐘奇那負心漢的家？
好呀，原來是做棺材生意，不知他自己的棺材準備了沒有？
“火折子呢！”
“夫人，這些黑蟻不怕烈火，滾一滾就過了。”
“哼，這些討厭的東西，跟鐘奇一樣，想要跟老娘爭家產，老娘給他們點顏色瞧瞧！”
“你們兩個將這些黑蟻抓起來，放到咱們大少爺的房內。”
胡采頤聽得耳朵都舒爽了，這胖夫人甚合她意！
是該好好整治鐘奇那個負心漢了！
胡采頤從天而降，火折子一掃，將胖夫人周身的黑蟻逼退三尺。
“夫人，您可還好？”
胖夫人看著胡采頤那一張小臉，誇讚道：“哎呦，姑娘可曾婚配？我家小子尚未娶妻，要不然你看看？”
胡采頤聽後清了清嗓子，正色道：“我是個捕頭，是來查案的，夫人還是不要為難我。”
胖夫人看胡采頤真是越看越喜歡，天上掉下來個兒媳婦，真是一樁美事！
胖夫人殷勤握住了胡采頤的手，和藹說道：“不為難不為難，只要你想嫁，告訴本夫人，你想嫁嗎？”
有了這樣英姿颯爽的兒媳婦，區區黑蟻算什麽，大房這些年的欺壓，她可不就有反擊的機會了。
“夫人……”胡采頤附耳說了幾句話，胖夫人立馬站直了身子，半分不敢開玩笑。
“現在告訴我，你們這裏是不是有一個跛腳的人？”
胖夫人道：“是有，不過今日沒看見他，前些日子還跟我請了好些天假，說是家中出事了，若不是看他手藝尚可，本夫人早就讓他卷鋪蓋走人了。”
胖夫人語氣忿忿，試探性看了胡采頤一眼，想不到年紀輕輕的姑娘竟然是生妻。
俗話說，生妻不可娶，娶之有大難。
為了闔家安康，還是將這生妻打發走了。
胡采頤聽後，微微沈思。
做棺材的確更加容易拿到鉚釘，只是……
胡采頤想起來拐杖上的圖案，那樣精細的雕工，怎麽可能只是一個木工？
“他現在在哪裏？”
原來是來找張木頭的。
胖夫人的二話不說將張木頭的住址說了出來。
“他這人看起來邋裏邋遢，年近三十還沒有姑娘看上他，如今啊，就住在山腳下一處小村莊裏，聽說村子裏的人對他頗為讚賞，手工活做得好。”
老樣子，一切的證據都指向了張木頭就是陳玉忠。
只是陳玉忠為何要殺害綠兮？
回想起之前柔姑說的話，若那八戒面具的人真是陳玉忠，一個小小木匠的他肯花一千兩為綠兮贖身，想來是愛慘了綠兮，如此深愛一個女子怎麽可能會傷害她呢？
胡采頤想不明白。
“我們這店小，您要不要先出去……”
胡采頤聽明白了，胖夫人對生妻有所忌諱，也是，民間傳聞也有一定的歪理。
“告訴我他住在哪裏，我便離開。”胡采頤道。
胖夫人道：“我們這是不能……”
胖夫人擡頭看了胡采頤一眼，如若她不說，只怕這姑娘是不肯就此離開了。
“但您是捕頭，我說，就在……”
胡采頤聽後瞳孔一縮，早知道多多註意老庵山山腳下的村莊了。
“多謝。”
她踏著風離開後，胖夫人適才松了一口氣。
“你們快來扶我一下，這一天天的都叫什麽事啊！哎呦！”
人可算是走了，胖夫人雙手合十，對著上天念叨：“保佑我兒別娶到生妻，保佑保佑！”
雷二楞還在巷子口，胡采頤將張木頭的住址告訴了雷二楞。
“雷大哥，你趕快回去通知馮大人，我先去看看情況。”
還沒等了雷二楞說什麽，胡采頤整個人都沒了人影。
“真是沖動，我還是先回去告訴馮大人，請他定奪。”
斜陽半椅房檐，馮禦年手中把玩一個唐三彩瓷器，瓷器被做成了核桃的模樣，上面的色彩猶為鮮明，仿佛剛剛出爐。
修指細細摩挲著手中的瓷器，時不時瓷器發出詭異的碰撞聲，待到杯中被人添置新茶，馮禦年才啟口：“滾。”
關靈妹嚇了一跳，達官貴人最愛的就是不生事的女子，她自認為家族落魄，但還算是接受過貴女教育，還是能入眼一二。
這馮禦年眸中的不耐煩不像是裝出來。
“大人，天氣炎熱，雨前龍井最能止津解渴。”
關靈妹故意將一片茶葉留在杯中，茶湯濃郁，沁人心扉。
馮禦年反手扼住了關靈妹的細脖，衣裙內春光乍洩他也不置眼看一下。
關靈妹使勁拍打馮禦年的手，那一雙手好像隨時能夠要了她的小命，氣息完全提不上來。
“下次再來獻殷勤，本官將你賣到青樓！”
一股寒意遍布關靈妹全身，惡魔！
馮禦年一定是個惡魔！
他嫌棄地將關靈妹甩出去，她的後腰正撞身後的梁柱，斷了後背兩根肋骨，撞擊的疼痛讓關靈妹失去了意識。
這一幕正好被隆冬看見了，他不明白大人為何要對一個弱女子下死手？
“大，大人……”
“此女欲圖引誘本官，今後在縣衙裏，本官不想看見她。”馮禦年沈聲道。
他的語氣像是藏在平靜海面下的波濤洶湧，讓人不寒而栗，恍似被他吞噬了一般。
隆冬不相信自己的心上人會做出這樣的事，也不相信馮大人會欺騙他，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。
“大人，這其中一定有什麽……”
“她醒來後，你可自行問她。”
馮禦年心中記掛胡采頤的安危，剛剛走出縣衙，碰上了回來的雷二楞。
“大人，胡……在老庵山山下的村莊……”雷二楞還沒來得及換氣，模糊不清表達出來。
馮禦年眼神一凜，自行去馬廄牽了匹馬出來。
恰好這時魚小骨前來要債，得知馮禦年不在縣衙裏，悻悻離開。
他尋思著，馮禦年該不會是知道他要來這裏，故意避而不見吧？
沒過一會兒，魚小骨折了回來，坐在獅子頭托座下，瀟灑說道：“沒事，我就在這裏等著他。”
霞光暈染天際，時有鷗鷺徘徊在蘆葦蕩中，翩翩起舞。
夕陽下的老庵山，看上去蒼老了不少，滿目的青翠在此時仿佛失去了生機，路邊的含羞草眼見著黑夜即將到來，合上了自己的葉子，恐無人觀賞她的美麗。
胡采頤率先到達了村子裏，不多時，她聽見了兵器撞擊的聲音，下意識躲了起來。
是那個高個郎！
高個郎因個子太高，她總是有些印象。
餘暉將高個郎的身影拉短，他在一處木屋前停頓了一下，木門使用竹子編制而成，門檐僅僅鋪上一層稻草，稀落得很。
院中豢養一只雞，雞正啄食地上的青蟲，母雞右側是一處菜園子，想來青蟲是從菜園子裏爬出來。
母雞左側種植了一棵枇杷樹，果實剛出，青澀的很，距離落果大致還有兩三個月。
枇杷樹下有一楸坪，楸坪上並未布置圍棋，而是有兩塊珠片，約莫指甲蓋大小，透如紗窗。
母雞的身後便是一處木屋，木屋前有灑掃的痕跡，看得出來木屋的主人特意打掃過一遍。
“師兄，我來了。”
伴隨著高個郎一聲而出，胡采頤確定了張木頭就是陳玉忠。
“你來了，又不該來這裏。”木屋裏傳來一聲低響，每一個字都像是被烈火灼傷了一樣冒出來撕裂。
“蔡大人說，山下可能會有收獲，俺知道，骨窗是你的手筆。”
胡采頤氣得後切牙磨了起來，這個蔡大人還真是神通廣大，明明知道陳玉忠在這裏，他肯定知道陳玉忠是兇手，卻沒有告訴馮大人，著實太可惡了！
仔細一想，好像蔡闕並沒有義務告訴馮禦年這些，畢竟連她也是猜測。
那麽這個蔡闕到底是敵是友？
“所以你來了，來看我笑話了？你和那些庸俗的人一樣，想著拿我把柄去舉發我，哼！”
木屋裏的陳玉忠不知在思考什麽，他看向了自己的跛腳，陷入了沈思之中。
“俺從未想過看師兄的笑話，從小，周圍的人都告訴俺，師兄的天賦萬中無一，是我如何也比不上。”高個郎推開竹門，聲音淒怨。
“你沒想過，可你帶了一個尾巴來！”
胡采頤眼見著自己的行蹤瞞不住了，自行跳了出來：“我才不是尾巴，我是憑真本事找到你的！”
陳玉忠是怎麽發現她在這裏？明明她的輕功和高手較量都不遜色。
“既然來了，不妨做個見證，看看我與這個傻大個，誰的雕刻更勝一籌！”
“我是來……”
“有勞捕頭大人了。”
胡采頤一時語塞，她怎麽就成了裁判呢，明明她是來抓陳玉忠的。
可是，他叫她捕頭哎，被人認可的感覺一時間讓胡采頤有些飄忽，腦子一熱，應了下來：“好。”
語罷，她一拍自己的腦門，大意了，真是太大意了！
此時，陳玉忠拄著拐杖走了出來，真實樣貌的陳玉忠長相並不出眾，身材矮小，皮膚黝黑，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像是轉動的陀螺釘一般。
陳玉忠拿出自己的布包，布包一展開，工具上達百種。
陳玉忠雖然腿受了傷，但是那一雙手卻無大礙，肉繭遍布他的整個手掌，指甲蓋處掉落的皮也比一般人要厚上一倍。
“咱們就比，誰先把這珠片雕刻得極為細致。”
“好。”
二人拿出了自己的工具。
珠片僅有指甲蓋般大小，如此薄度雕刻，極易讓珠片碎裂。
陳玉忠一邊拿起自己的刻刀打磨，一邊自顧自說著：“曾經我以為自己是萬中無一的天才，直到來到了新興縣，我遇見了游歷的核舟人，他的雕刻手法可謂天下一絕，無論我怎麽努力，都沒法觸及他半分，他說我心境太弱，雕刻不出什麽好作品，我不信，可是後來我不得不信。”
陳玉忠將珠片放入盆中雕刻，一筆一劃看似都十分認真。
反觀瞿載這邊，從拿上刻刀開始，他便專心致志刻畫。
“核舟人能夠在核殼上刻畫，我就一定能超越他，我要刻畫出他沒有刻畫過的東西，那家夥涉獵太廣，我沒法超越他，後來，我看中一副絕佳的骨相，可惜了，這樣的傳世作品沒有人欣賞。”
聽著陳玉忠的話，胡采頤怒火中燒，殺害一個無辜的姑娘只是為了滿足他那沒用的虛榮心！
“混蛋！你……”胡采頤忽然想到了一個報覆的辦法。
在瞿載師兄弟眼中，陳玉忠是天賦異稟，核舟人僅僅是在核殼上露了一手，就把陳玉忠逼成了一個變態殺人兇手，若是他輸給了不如他的師弟，他所有的堅持都將瓦解。
“不知聖物的俗人！”陳玉忠對著胡采頤罵道，仿佛經過他手的東西才應該是傳世之作。
珠片雕刻過半時，二人所雕刻的東西已經初見模樣。
“珠片太小，只雕刻女子像。”
胡采頤第一次從兇手這裏知道了死者的樣貌，綠兮容貌昳麗，眉宇間光彩照人，是個難得的佳人。
月明星稀，外頭傳來馬蹄聲。
陳玉忠將自己的作品放置在天元的位置，起身點燃了掛在枇杷樹上的燈籠。
這一場瞿載的作品也完成了。
“師父說我資質拙劣，比不上師兄。”
陳玉忠舉起燈籠一看，悲從心中來，燈籠往後一拋，整個人癲狂不已。
陳玉忠指了指瞿載，又指了指胡采頤，眉心緊鎖，後退擺頭，狂怒出聲：“誆我，你們都在誆我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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